俄罗斯面临的“石油诅咒”

俄罗斯面临的“石油诅咒”
石油和天然气对俄罗斯的重要程度怎么估计都不过分。专家称，俄罗斯经济对油气的依赖度超过90%，至少是其他产品出口量的10倍。所以有人评价：“现代俄罗斯的政治与能源已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今国际油价暴跌，普京治下的俄罗斯可以挺多久已成为西方主流媒体和政策分析人士的热门话题。如何渡过难关无疑是克里姆林宫的头号难题。在呈螺旋式上升态势的制裁与明显处于被动的弱势反制裁进程中，俄罗斯怎样才能自我救赎?
丰富的石油资源就像一把双刃剑，在带给资源国财富的同时，也有可能因对其过度依赖而受制于人。2014年6月以来，国际油价大跌，俄罗斯的境遇再次应验了“石油诅咒”。可是，俄罗斯目前混乱的局面完全是油价暴跌造成的吗?油价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幸运普京”不靠油价成全
2008年，当金融风暴席卷欧美之际，凭借2000年来的经济持续高速增长，总统普京曾豪迈宣称，俄罗斯将是全球危机中平静的港湾。但话音刚落，俄罗斯同样陷入危机且元气大伤，重新崛起的强国梦在“普京时代”遭遇首次挫折。
2013年，从收留斯诺登到调停斡旋叙利亚化武危机，从后一刻让亚努科维奇政权重新亲俄疏欧到顶住西方抵制成功举办索契冬奥会，俄罗斯似乎在内政外交中连战连捷。
但进入2014年，乌克兰危机的全面爆发和持续升级让俄罗斯进入多事之秋。克里米亚“回归”后的民族主义“狂欢”在给普京和俄罗斯带来无上荣耀的同时，也让其背上沉重包袱。尤其是国际油价的连续下跌直接导致卢布“自由落体式”贬值，其对美元汇率一度低到80：1。
学术界很容易形成的思维定式是：把俄罗斯被称为“黄金十年”的经济增长与国际油价的飙升混淆在一起。这就是所谓俄罗斯经济增长靠能源的理论模型。俄罗斯自由派经济学家盖达尔却认为，“幸运普京”碰上油价高企导致经济增长加速这一理论的缺点是“与事实相反”。
盖达尔所说的相反，可从俄罗斯经济增长与国际能源价格并不具备简单线性相关性中得到验证。1990~1991年，世界油价骤升，俄罗斯却开始经济衰退。1992~1997年，国际油价相对稳定，但俄罗斯经济深陷危机难以自拔。1997~1999年，国际油价下滑，俄罗斯经济除金融风暴外开始强劲增长。2001~2003年，国际油价不断下滑，或者说世界石油市场价格一直在过去多年的平均水平线上波动，但俄罗斯经济仍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2003年，俄罗斯石油产量和出口量增幅高，分别为11%和18%，但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7.3%，与2000年的10%有较大差距。2005年，俄罗斯石油产量增幅低，仅为2.2%，石油出口量也下降1.5%，但经济却增长6.4%。换言之，2004年起，国际油价才与俄罗斯经济进入一个几乎同步增长的时期。
“俄罗斯病”病理
不可否认，俄罗斯经济的景气程度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与国际能源市场行情的变化有某种略微滞后的关系。
日本北海道大学斯卡拉夫欧亚研究中心的田畑伸一郎教授对能源之于俄罗斯经济的重要性进行重新测算，俄罗斯的广义油气产业(计入商业贸易和运输业中的油气附加值)对俄罗斯实际GDP的贡献非常大，2000、2001、2002、2003年的贡献率，分别为22.3%、7.5%、14.8%、23.6%。
日本学者久保庭真彰认为，俄罗斯经济不具备典型“荷兰病”，但又对国际油价高度敏感，这种特殊的油气资源依附型经济的各种弊端也因此被命名为“俄罗斯病”。
“俄罗斯病”决定了俄罗斯经济对增长预期的信心非常关键。当民众和国内国际资本对俄罗斯经济有足够信心时，经济增长才会实现。这种关联性的背后秘密在于，内需比油气出口对俄罗斯经济的拉动作用更大。
研究表明，2002年起，俄罗斯国内市场对其经济结构的影响力逐渐增强。统计数据表明，2005年，俄罗斯内需在GDP中的贡献率已高达80%。因此，2000年后，大量石油美元通过社会发展计划、稳定基金等政策流入实体经济，构成居民收入和企业资金供应的重要来源。更重要的是，普京推动的国内政治“第二次转型”增加了俄罗斯社会各阶层对未来的期许，启动了经济增长的列车。
可惜时至今日，俄罗斯依旧没能改变对能源业的依赖。2013年，俄罗斯出口总额为5260亿美元，能源出口占比超过2/3，达到3720亿美元。据摩根士丹利估算，国际油价每跌10美元/桶，俄罗斯出口损失将达324亿美元。俄罗斯财政部长西卢安诺夫去年表示，低油价致使俄罗斯损失1000亿美元。而且在“俄罗斯病”的制约下，信心的波动直接影响了俄罗斯的整体经济表现。 本文来自织梦
被放大的信心危机
在乌克兰危机的背景下，俄罗斯进入西方制裁力度进一步加大期、国际油价相对稳定的低价波动期和经济低速增长期的三期叠加阶段。
2014年3月21日，普京正式签署克里米亚入俄法案，完成了克里米亚与塞瓦斯托波尔加入俄罗斯的所有法律程序。因此，导致美欧联合制裁俄罗斯，直接重塑了俄罗斯的外部发展环境。在对立双方的警惕、防范、算计和系统性竞争中，俄罗斯经济不可避免受到冲击。
尽管2002年以来的俄罗斯经济驱动力主要靠内需，但这种内需与大宗商品国际行情的价格波动高度关联。如果俄罗斯能源业发展不力，将严重影响民众消费信心。美欧可借助页岩气革命对冲俄罗斯对欧洲的影响，因为俄罗斯油气出口占对欧盟出口总量的70%，而欧盟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则在30%以下，且还在不断下降。
俄罗斯企业将因国际评级体系调低其指标而面临债务危机，与此相关的是资本大量外逃。2014年7月9日，俄罗斯央行公布数据显示，已有450亿美元逃离俄罗斯。这几乎占俄罗斯GDP的4%。2014年9月开始的第三轮针对金融、能源和国防领域的制裁，不仅加速了资本外逃，而且切断了俄罗斯油企融资和获取新技术的渠道。
西方的金融霸权将对以能源企业为主的俄罗斯股市造成冲击，而后者几乎毫无还手之力。2014年初至10月，随着美国逐渐退出量化宽松政策(QE)，市场投资者对结束QE的负面影响产生担忧，与西方对俄制裁几乎同步，大量资金从俄罗斯等新兴市场流出。在美元走强的背景下，不止卢布贬值，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价格也同时下行。
俄罗斯吸引的各类外资中超过70%来自西方，且其自身的对外投资也主要集中在西方。
俄罗斯的整体实力与美欧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在被普遍认为相互依赖的能源领域，俄罗斯实际上也无法扮演能源超级大国的角色。美欧的制裁与俄罗斯的反制裁注定是一把双刃剑，但对俄罗斯和美欧的伤害程度却不同。
油价暴跌的恶果
国际油价持续走低，极大影响俄罗斯经济的走势。由于俄罗斯自身的产业结构，长期以来，油气出口占其出口的67%和联邦预算收入的50%。而联邦预算也是在油价保持在约100美元/桶的条件下制定的。如果说油价暴跌前，俄罗斯还可依靠油价的保障与西方叫板，那么在这之后，油价超过50%的跌幅是俄罗斯货币贬值和经济恶化的主要因素。
促使国际油价暴跌的原因是全球石油市场的供过于求，导致这种情况出现有两个核心因素：一是全球经济放缓;二是美国新技术革命成果(页岩油气)的扩大。
如果美国页岩油气的储产量能达到预期，其将在2018年前后实现能源独立，甚至成为油气净出口国。这不仅会降低美国工业的能源成本，而且能通过油气出口带来巨大收益，对其再工业化十分有利。
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数据，2008~2014年，美国页岩油产量增长3.5倍，达450万桶/日。美国页岩油气的发展对以石油为经济命脉的国家构成巨大威胁，欧佩克2014年11月做出不减产决定，以此迫使生产成本较高的美国页岩油生产商减少供应，或退出市场。高盛集团估计，美国页岩油气产业的盈亏平衡点在85美元/桶左右。如果油价长期维持在80美元/桶以下，页岩油会失去竞争力。
而俄罗斯没有石油定价权，又不能说服欧佩克集体减产，只能直面油价暴跌带来的恶果。
不断走低正成为俄罗斯经济的“新常态”。据预测，2015年俄罗斯经济增幅为0.5%。有评估认为，2014年俄罗斯的经济增长率情况不过在0~1%徘徊，甚至可能为负增长。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和其他国际金融机构的评估都认为，2030年前，经济将维持在较低的增长水平。
在“俄罗斯病”的发展模式中，俄罗斯民众及国内国际资本对未来的预期日益悲观，一场由信心不足引发的恐慌开始蔓延。因此，卢布的大幅贬值和资本外逃并不完全由于油价下跌，还因为其金融市场状况、企业信心和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产生的溢出效应——投资者的恐慌。
俄罗斯经济几次大起大落，与投资者对其经济与油价关系的刻板印象有很大的关系：投资者对俄罗斯经济进行预测和期待时，不是基于油价，而是依凭于波动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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